陈安这些年的睡眠情况很糟糕，作息不规律，入睡困难，深度睡眠时间很短。可这一晚，他前所未有地睡得香。他梦见楼下院子里的草被他一把火烧了，烧得他畅快肆意，烧得他对着熊熊烈火还自酌自饮还就着火烤鸡翅膀。
梦醒时分，他听见楼下又有窸窸窣窣的声音。他走去阳台，见院子里蹲一个人，头发用一根筷子固定在脑袋顶。从上往下看，只能见到这么一个晃来晃去的丸子头。
有人在拔草。
陈安转身去了卫生间，挤了段牙膏，牙刷塞嘴里的时候，嘴顺势咧开了。
那些杂草，他看不顺眼七年，都快长成缠他噩梦的索命绳，再不除他都要魔怔了。现在程乐乐把草除干净，仿佛也把他堵在心口的那团气疏通了，他好一个神清气爽、荣辱皆忘。
漱完口，不经意间抬起头，见到镜子里的自己笑容洋溢，立马给自己开了罚单。
邻居除草，有什么好开心的，顶多明年夏天少点蚊子罢了。
程乐乐拔完草，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小草垛上。
现在院子空了，露出裸露的泥土。她想起妈妈在的时候，这里种了不少月季、海棠，爸爸也搭过丝瓜架。她浇过几次花，摘过一两个瓜，但当初偷懒，种植养花知识却是一点都没学。现在爸爸妈妈都走了，问都没地方问去，也不知种点什么好。
和煦的晨曦穿过石榴树的枝丫，洒在她身上。她傻坐着发了会儿呆，觉得心底跟这片荒芜的院子一样空落落的，还有种茫然的孤单。
她进了屋，捞出晾好的水煮蛋，放在一个大碗里，抱着它上了楼。
陈安昨天临时回来，来不及买储备粮，刚下单了早餐外卖。不小心点多了，一个人吃不完的话，可以分享给邻居。
听见敲门声，他想，或许是程店长拿着礼物来抱上司大腿了。
开了门，差点被一个高举的大碗撞到鼻子。
“小哥，吃早饭吗？”透明碗后传来很元气的声音。
陈安把碗往下摁了摁，随口一问：“你煮的？”
程乐乐点头。
“熟了吗？”
程乐乐一副胸有成竹不容挑衅的模样露了出来：“当然了，怎么可能笨到水煮蛋都不会？”
陈安心想，前十八年可没见你煮过一回。
他往后退了点，迎她进去，掏出手机，飞速地退了订单，但餐点已经送出了，他在联系对话框里直接@了骑手，留言不用送了，他可以自行处理。
两人坐在餐桌边。陈安默契地剥鸡蛋皮，吃蛋白，程乐乐吃蛋黄。
静谧美好，很像多年前的画面，陈安一边沉溺其中，一边又担心这种无声无息的渗透会让他再次自食其果。毕竟难得睡了一长觉，脑子比昨晚还是清醒了点。
他咽下一口鸡蛋，像是领导问候下属：“今天工作什么安排？”
程乐乐吃得跟只花栗鼠似的，两腮都是鼓囊囊：“要去趟天合。”
学生是影院的重点推广对象。可惜泰溪太小，没有大学专科院校，程乐乐退而求其次，在摸排完一圈影院周边后，盯上了离影院四五公里，规模中等的天合职业技术学校。比起普高，技校学生时间更自由，也有一定的消费能力。
天合是陈筱牧的母校，在历代学生的反抗运动下，其管理方式比以前开放了很多。革命斗争源远流长，因而学生凝聚力很强，像个江湖帮派，拥戴出几个振臂一呼的头目。
陈筱牧自毕业后就没和母校联系。她用校友网账号登进内部论坛，替她约见了其中一个风云人物。等了几天，对方都没回复。程乐乐不想再等，她知道那人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，决定去学校直接碰碰运气。
“干什么去？”陈安问，狗尾续貂地补了一句，“今天是休息出去玩吗？”
程乐乐心说我现在哪里有时间玩，恨不得三头六臂一天24小时都拿来工作都不够。
但她没敢这么嚷嚷，掸了掸手中的碎屑，说：“去谈业务。”
陈安“哦”了下，不知道怎么把话题再继续下去。在“平安喜乐”，他只给目标，不会干涉下属的具体操作。因为缺乏经验，在和程店长展开工作讨论时显得笨拙敷衍，也让他听上去确实像个对金主事业兴趣寥寥的软饭男。
默了两秒后，陈安艰涩又努力地问：“什么样的业务？”
程乐乐抬眼看了看陈安，问：“你要不要一起去？”
陈安今天很忙，昨天例会没有全神贯注加上中途跑路，该昨天就做出决策的项目还在等他明确拍板。又因为陪奶奶住院和深圳出差，邮箱里已积攒了好几页待处理邮件，且大多标了紧急的小旗帜。
他问：“要去很久？”
程乐乐低头：“你要有事就别去了。”
陈安立刻道：“我没有事，在想赶不赶得回来吃饭。”
程乐乐眼神奇怪地说了句：“赶不回来就在外面吃呗。”又想了想，内心凄惨了一阵，“也有便宜的餐馆的，不会比自己做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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